李寿粦
客家山歌是我国民歌之一，它根植于劳动人民之中，反映劳动人民的生产、生活的思想感情。客家山歌的曲调在客家人聚集地特别是梅州市七县市来说，就有30多种。如：梅县的梅城、松口、雁洋、丙村、畲坑、松源山歌；兴宁市的水口、石马、罗岗、罗浮山歌；五华县的长布、水寨、华城、安流、周江山歌；大埔县的青溪、西河、高陂、银江、枫朗、湖寮山歌；丰顺县的汤坑、丰良、八乡、潭江、北斗山歌；蕉岭县的长潭、新布、三断岌山歌；平远县的平远、端溪及平远绝气山歌等等。尽管山歌曲调不尽相同，但它与中外民歌相比较具有共性与个性。下面，就此问题作一粗浅的探讨。
一、客家山歌与我国其它民歌的异同
中国民歌，无论是流淌在马背上的的蒙古族民歌，还是荡漾在南海之滨的渔民喜爱的白话咸水歌，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这就是：产生于劳动人民中间，流传在劳动人民中间；通俗易懂，明白如话；音域较窄；大量使用方言中的衬词。
从民歌的的内容上看，通俗易懂，明白如话，便于直抒胸臆，有什么想法，一唱出来便能使对方准确地领会。之所以有这些特点，一方面是因为产生民歌的群体文化水平普通较低，试想，象古体诗中的典故，文皱皱的语言，用山歌腔唱出来，对方能一听就明白吗?另一方面，民歌姓"民"，随编随唱，有即兴的优点，一见此情此景，就可以编出新词，就可以演唱。流传在甘肃一带的"花儿"可以即兴；而客家山歌也可以"即兴"。即使文化水平较低的歌手，只要有一定实践经验，也可以编出即兴山歌，而即兴山歌深受客家人的喜爱。
从歌词上看，中国民歌一般都有使用方言中的衬词的习惯。比如：赞《歌》(内蒙民歌)中的"啊、哈、咳、咿、耶、嗬"；新《绣荷包两面红》(兴宁石马山歌)中的"刁嫂子、溜啄、唉唉哉、哇、哦、哟、嘿、呀"。如果使用了衬词，那么歌曲就增添了地方色彩、地方风味、地方情趣，给听众在听觉上一种新的感受。同时，有了方言的衬词，使听众一听就知道这是哪个地方的民歌。
从民歌曲调上看，中国民歌一般音域较窄，普遍在8至10度音之间。音域较窄，一般人较容易唱，唱起来，旋律变化不大，歌词更易让人听得清楚，收到应有的效果。一方面，音域较窄的缺点是感情强烈、情绪起伏较大的内容较难表达出来．但从另一方面讲，音域较窄又是一个优点，便于流传，更利于对歌、斗歌、赛歌。客家山歌打擂台就是斗歌的很好例子。
上面简要地说明了客家山歌与中国民歌的共性。下面谈谈二者不同之处。本人认为，客家山歌特点表现在如下三方面：
1、山歌歌词结构严整，歌曲结构均衡。如：梅城山歌(直头筒)"你莫嫌涯耕田郎．耕田阿哥情过长，唔食烟来晤赌博，家时有商又有量。"四个小节为一个乐句，四个乐句十六个小节构成一首山歌。第一乐句结束在2。第二、三乐句结束在1，第四乐句结束在6。即使是散板式的山歌．其歌曲结构的均衡也是有所表现的。
2、调式结构因地而别。梅州市七县市的山歌调式主要是羽调式，其次是徽调式。同是客家话，由于各地语言及生活有差异，因而，同是羽调式山歌，又有不同的色彩。以地方色彩划分，大致可以分为：沿江色彩区(包括梅县、兴宁、蕉岭、以及大埔、丰顺沿梅江到韩江两岸的地域)；兴平色彩区(包括兴宁、平远)；五华色彩区；大埔色彩区。其次是徽调式丰顺色彩区和大埔色彩区(包括大埔埔北、长治、茶阳、西河等与福建毗邻的地域)。
从山歌的调式音阶来看，沿江色彩区羽调式的音阶是6、1、2、3四声音阶；五华色彩区和兴平色彩区的音阶是6、1、2三声音阶；大埔、丰顺徽调式色彩区的音阶排列是5、6、1、2四声音阶。
多数客家山歌节奏的特点是散板。这与客家山歌歌唱活动方式多数在广阔的山间田野自由地放声歌唱有着密切的关系。音调高昂，歌声才能传得远，节拍松散，节奏自由、宽广，才能唱得无拘无束。另外，歌手在对歌时，要敏捷思考唱词驳倒对方，有时就要有意拖慢速度，或句与句之间有较长的拖腔，在拖腔过程中想出下一句唱词。再就是在山间田野唱山歌没有乐器伴奏，唱出的山歌可以更自由更散漫一些。因此，客家山歌多用混合拍子。2／4与3／4拍结合是常有的事。
3、大量使用装饰音是客家山歌曲调的一大特点。装饰音包括前倚音、后倚音、三连音等。例如：《高山顶上一头梅》(大埔埔北山歌)。山歌曲调中使用了前倚音、后倚音、三连音，美化了山歌的旋律，增加了山歌韵味与地方色彩，使山歌的旋律更为连贯、流畅、圆润，提高了山歌的艺术感染力，听起来象客家人的甜叛一样"娆娆韧韧"。
4、从民歌感情表达的风格看，客家山歌与我国各地民歌相比，具有细腻、婉转、优美、真挚的风格。由于各地民歌受到当地人民的生活习惯、周边环境、历史条件、文化氛围、语言交流、经济状况、知识修养等多方面的影响，民歌风格也呈现出千姿万态，多种多样。如：具有粗犷豪爽风格的维吾尔民歌《大坂城的姑娘》；具有宽广辽阔草原特点的内蒙民歌《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具有江南水乡优美特色的江苏民歌《月儿弯弯照九洲》等等。
二、客家山歌与外国民歌的比较
民族的东西，也是世界的东西。客家人作为汉族的一个分支，其传统的客家山歌，很有必要与外国民歌作一比较，从中找出其异同，吸收其长处，以便弘扬客家文化传统，发展客家山歌。
无庸置疑，客家山歌的产生与外国各民族的民歌一样，都是劳动人民生产生活的产物，社会实践的结果。社会生活是一切文学艺术的唯一源泉，人民群众的生活中存在着文化艺术"最生动、最丰富、最基本的东西。"（《毛泽东选集》第三卷817页)正因为这样，客家山歌从产生到现在，仍然有它的艺术生命力。
1、从民歌反映的生活内容上看，客家山歌与外国民歌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在解放前的传统山歌里，十之八九属于情歌。可以说，在二千年的封建制度下，人们婚姻不能自主，靠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客家地区，普遍盛行"童养媳"或"等郎妹"的婚俗，劳动妇女受到"三从四德"封建礼教的束缚，男女极端不平等，妇女长期受到精神与肉体上的摧残与压迫。在沉重的精神枷锁之下，心情苦闷，她们要控诉这种压抑，所以，梅州各县的客家山歌曲调，大多是较为婉转、哀伤、幽怨，甚至象哭诉。农村有人说象"叫哀子"一样。在传统客家情歌中，描写了不同的场景，如引歌、爱慕、恋歌、离别、相思、劝慰、嘱咐、拒爱、怨情等等，总的说来，客家山歌中的情歌内容是健康的，它反映了爱情的纯真、质朴、专一、高尚，不为金钱所诱惑，"海枯石烂不变心。"同时，也反映了青年男女追求自由炽热的爱情的内心世界。从爱情产生发展的整个过程看，当客家男女进入互相爱慕的时候，自然而然对对方产生同情和关怀，再进一步便产生"相依为命"和"天长地久"，最终互许终身，相期自首偕老。"入山只见藤缠树，出山那见树缠藤，藤生树死缠到死，树死藤生死也缠"。"高山顶上种布惊，唔使淋水拒会生，还生两人成双对，死里两人共金罐"。这种"相依为命"和"天长地久"的意识在西方人Wonder型心态下是不容易产生的，一般而言，在西方特别是在美国，人们的心态属于wonder型，而中国人的心态属concern型(体贴型)，西方人探究、好新、冒险、进取、追求刺激，在爱情与婚姻上很容易移情倒向，从中国道德观点看，这是极端下流无耻的，但从西方人的心态解释，这是Wonder意识的一种极端表现。西方国家的离婚率高，在我们东方人看来，这是社会畸型发展的一个缩影，在西方看来这是正常的现象。正由于这些差异，反映在民歌内容上的情况那就不大一样了。爱情是世界文学三大永恒主题之一，从我们所接触到的外国民歌中可以看到，大量的民歌对她进行歌颂，歌颂她的圣洁、纯真、热烈，这一点来说，客家山歌与外国民歌是一样的，但像客家山歌中的情歌中那样对爱情的歌颂如此缠绵、如此真挚、如此细腻、如此动人的却实属罕见。
2、从民歌曲调及表现的情感上看，客家山歌与外国民歌存在着差异。如前所述，在 1949年全国解放之前，流传在客家地区的山歌曲调，大多数是婉转、哀伤，这也许是与旧社会客家劳动人民的沉重苦难相联系，至于一部分"徽"调式山歌，比较刚健、热情奔放，但比较少见。从1949年到现在．客家山歌经过歌曲作者的艰苦的挖掘、改革或修正，曲调呈现出多样性，可以表达客家人不同的思想感情，从总体而言，客家山歌曲调风格具有我国南方 民歌的婉转、优美、真挚特点。因为不同民族，不同生活习惯，不同生活条件的影响，各国的民族在曲调上呈现出不同的情感风格。如印度尼西亚民歌《星星索》、《划船歌》体现了生活在大海边印尼人的宽广胸怀的感情色彩；一首《三套车》表达了俄罗斯民族的粗犷豪爽的风格；《我的太阳》是意大利民歌，高音区明亮辉煌，曲调表现了意大利人的远大胸怀，率直质朴的风格。这样说，并不否定各国民歌曲调的多样性及表达情感的多样性，正象中西文化比较中，强调西方文化的多元性与中国文化的一元性时，并不排除中西文化各自的多面性及中西文化的融合与交流。因为每一事物都是对立统一体。中外民歌比较也应坚持对立统一这一观点。
三、发展客家山歌必须吸收一切民歌的精华
客家山歌应该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地创新、不断地丰富，使其更具生命力。
客家山歌要创新，就必须坚持"洋为中用，古为今用"的原则，吸收中外民歌中一切有用的东西。我们知道，我国许多艺术品种都在创新，都在吸取其他国家艺术形式的精华部分。如民族舞中吸取了外国芭蕾舞大量语汇"开、崩、直、立"；戏曲伴奏吸收了西方配器；音乐则在民族音律的基础上注意了和声与对位及主题穿插；歌唱时坚持民族唱法同时吸收了意大利美声唱法；国画中注意了多方面吸取西洋油画的技法等等。我们所处的时代，是改革开放的时代，面向二十一世纪，我们不仅要在经济上改革开放，实现现代化，在民族文化如客家山歌发展方面，我们也必须解放思想，进行改革创新。
在吸收一切民歌精华发展客家山歌问题上，笔者认为应做到：第一、各级领导必须重视客家山歌的创新与发展，提高对客家山歌重要性的认识。看到客家山歌在联系乡情、亲情、侨情的重要作用。
第二、继承传统，大胆革新，解放思想、勇于开拓。在中学、大学中培养山歌新秀，举办山歌培训班，教唱客家山歌曲调，组织人力抢救客家山歌，把有特色的民间艺人、山歌歌手的唱腔录音，刻录成VCD，并组织搜集山歌集成，整理编写印书发行。也可组织词曲专家集中精力攻关，大胆创新，创作出健康的又为客家人喜闻乐唱的新山歌。有条件时还可与台湾、香港、新加坡、印尼等地的客家人交流，了解山歌曲调发展、演变的情况，扩大信息流动的空间，为创新打基础。
第三、了解中外民歌，吸取精华，去其糟粕。写民歌，首先要喜欢民歌，了解民歌。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没有深入去调查研究，就不可能深入了解事物的规律性。客家山歌的创新与发展也是这样。一个地方的民歌，总有它的优点和弱点，只要我们深入去探究，才能体会到。客家山歌的创新与发展，在对待中外民歌问题上，就是要吸其精华，去其糟粕，只有这样，客家山歌才能在传统基础上焕发青春，才能在新的世纪中继续发挥它宣传人、鼓舞人、塑造人的重大作用，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作出最大贡献。
